单独的工坊,一个工坊里只完成一道子工序!
其他行业不知道,但纺织行业,早已划分出了起码四五个子工序。从蚕茧到布匹,起码要经过四五个工坊才能完工,产业分工居然都初见雏形了。
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?
方重勇不知道,但是他知道某种程度上说,一些交通发达的地方,自给自足的经济模式已经被彻底打破。
至少是破了一个大洞!
租庸调,本身就是将农村人口压制在土地上的国策。交税要交实物税,所以每一家必须要种田,必须要织布,必须要服劳役才行。
人口束缚住了,商业自然就会受限制。
而大唐某些经济发达的地区,租庸调已经实质性解体,商品经济开始盛行起来了。
这或许不是大唐中枢希望看到的,但趋势就是趋势,生产力的发展是不随某些人意志转移的。
既然有更高的生产率,更多的破产农民,那么这些人自然会进入到工坊里面,成为不叫“工人”的工人。
这个发现是很惊人的,尤其是当刘晏派人找到了那个有五百张纺织机的“大老板”之后,方重勇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。
原本以为是江湖传说,没想到抓到活的了。
“官爷,草民何大富,您找草民有什么事情呢?”
面前这个白白胖胖,衣着朴素的商贾对方重勇点头哈腰询问道。
这家伙把家里的佃户当织工用,跟她们签订契约,用工时抵扣田租交税,抵扣完后再发工资。
该怎么说呢,一时间方重勇竟然感觉很合理!
用少量的田,招募更多的佃户,等于是用地租换取劳动力。这样就巧妙的避开了租庸调硬性要求。
“你利用朝廷的漏洞偷税漏税,该当何罪?”
方重勇虎着脸问道。
“偷税漏税?草民没有呀!”
何大富眼珠一转,随即大喊冤枉。
当然了,若是按大唐现行法令,他还真是个“良民”呢。以租庸调和地税的条例一板一眼的找,这家伙一文钱的税都没少交。
不过这厮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花巧是玩在什么地方。他这种属于是“产业资本”,并不是靠土地增值来捞钱的。
因为收税不按资产比例收税,于是就奈何不得这样的人呀!
这就是租庸调被时代淘汰的原因之一,自然会有人看出怎样合理合法的规避税赋。
如果说那些地主豪强们,是仗着自己身上有几斤肉,强行与官府对抗,方重勇还可以用铁拳将其粉碎的话。
那么何大富这种家中起码有五百张织布机的巨富,用常规办法就处置不了了。
除非撕破脸。
但撕破脸显然不是方重勇想要的,简单粗暴当然可以将这些大商贾收拾了,但是这样未免有点暴殄天物。
方重勇想研究一下这些大商人是怎么兴起的,是怎么做生意的,是怎么偷税漏税的。
这也是某种程度上的“师夷长技以制夷”嘛。
“刘判官,这位交给你了,要好好招待他。”
方重勇笑眯眯的,对身边正在看笑话的刘晏说道。
对于这种家里有大型工坊的巨富,刘晏也很感兴趣,连忙命人将何大富带走了。
等待这位巨富的,将是一个月后即将出台的新税法。
里面的某些条款,会精准打击类似他这样的人。
……
“妈诶,资本萌芽冒头,这真是倒反天罡了。”
办完一堆杂事,方重勇一屁股坐在府衙书房的桌案前,将大贞慧送来的“会议记录”随手丢在桌案上,揉了揉酸胀的眉心。
两个女人,分别送了方重勇一份“礼物”。
经过医官初步诊断,李怡果然怀孕了。由于近期频繁的房事,会怀孕似乎也不算稀奇,只是不清楚是哪一天的事情。
很有可能第一次亲热的时候就已经有了。
而大贞慧的这份会议记录,则改变了方重勇治理宣武镇各州的既定思路。
没有完全脱离农耕关系的商人阶层,已经在经济生活中崭露头角。并且交通发达地区的农村小农经济组织,已经实质性解体了。
伴随着租庸调制度的实质性废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