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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娘,你为什么要把爹埋进土里?”

女人用瘦到凹陷的身躯将一个同样瘦到可怕的男人推进坑内,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半帮半耍地往坑里扔着土。

“因为你爹死了。”女人有气无力地回答道。

一双同样是孩童、但却没那么稚嫩的双手出现在眼前,这双手的主人一边帮忙埋土,一边问道:“死了就是一直睡觉吗?”

女人干裂的嘴唇动了动,似是想要回答,但饥饿带来的无力感却最终让她没有开口言语。

干裂的大地、空荡的米缸、被剥了一层又一层的枯树,持续了快叁年的旱灾让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物都得不到饱腹。为了活命,女人只能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离开家乡,去往其他地方寻找能生存下去的机会。

可这一路实在是太漫长了,女人或许也是厌倦了这样的酸苦的生活,在一天夜里,她叫醒熟睡的长子,告诉他:“娘有一个小姑,叫魏喜春,现在听说在荆阳城里的一户姓沉的官员家里给人家生孩子,你明天带着你弟弟往东走,看看能不能投奔人家,不行的话也能讨点吃的。”

困倦的孩子不懂母亲话中的含义,听完话就迷迷糊糊地睡了回去,直到第二天早上看到母亲挂在枝头上的尸体,他才明白昨夜母亲为什么要对他说那样的话。

没有工具,也没有力气,两个小孩无法像埋葬父亲那样让母亲也入土为安,于是他们只能搜集点烂树叶子往死去的母亲身上一堆,希望这样可以让母亲的尸体不被人发现。

如此世道,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跟两块会行走的活肉没什么区别。一路的流窜让年幼的两兄弟学会了狠戾与果断,但这两种特质只能让他们在受到他人的侵害时一些有保命的机会,并不会让他们在这个食物稀缺的年代免除饥饿,更不可能在被拒之门外时、求得一丝怜悯。

“滚滚滚!”看门的家丁嫌弃地赶着这两个浑身脏污的小乞丐,他甚至都不愿意用手去触碰他们,而是拿棍子打在这两个孩子身上,生怕自己被他们碰上:“什么东西,还敢来这里攀亲戚?”

“你们这群贱命的玩意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?叁天两头的来这里骗,真以为能有贵人昏了头能认下你们这些臭叫花子?”

两个受了伤的孩子相互搀扶地回到流民营。这里臭气熏天、连个遮风避雨的棚都没有,每天都有人死去,但好在偶尔会有好心人在这里搭棚施粥,有时也能抢到一碗两碗带着点粟米的稀粥。

“没事。”在被多种体液浸到粘腻的褥子上,受着伤的哥哥安慰着同样带伤的弟弟:“哥哥明天再去问问看。”

第二天,一队载着女眷的马车从沉府出发,年长的哥哥抱着既然家丁不想传话、那他就直接找上沉家人的想法,以身为阻拦住了马车。

但最后,贵人们还是端坐于护卫与车帘之后,那个叫做魏喜春的亲戚也没有现身。

但或许是哥哥的样子太过可怜,一个还未脱离稚气的声音在护卫们即将抬手殴打他时出声道:“灾民可怜,我们此行也是为去寺庙里为百姓祈祷天灾快点过去。这还没出发就对灾民暴力相向,岂不是显得这次的心意不诚?又怎能感动上天收回大旱。”

一个和弟弟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掀开车帘,手里拿着一盘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精致糕点:“他们也不过是想要点吃的罢了,把这个给他吧。”

“果然还是七姑娘落落大方。”车内传来一个苍老妇人的声音:“颜儿说的对,我们此次为得就是祈福,用棍棒驱赶灾民是傲慢之举,有损心诚。拿点吃的过来,用食物驱散灾民吧。”

虽然没有找到那个叫魏喜春的亲戚,但至少得到了可以吃很多天的食物。兄弟俩靠着人家施舍来的食物撑过了很多天,但好景不长,与脏乱病死共同生活的灾民们开始掀起疫情,其余还活着的灾民全被赶出了城外。

没了城内官兵的威压,两兄弟又回到了逃命一样的生活。但这次比以往更加困难的是——年幼的弟弟被感染了疫病。

原本可以分担到两个人身上的事被全数压给了更为年长的那一个,更何况带着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更是难上加难。为了在残酷的竞争下找到可以入腹的食物,年长的哥哥只能将幼小的弟弟先藏起来,让弟弟在安全的地方等自己回来。

可现在这个年代,像他们这样称斤卖都卖不了几颗米的贱人,又有哪里是安全的容身之所呢。

当看到那只伸出热锅、还系着红绳的手臂时,一直与弟弟相依为命的哥哥仿佛被人击中大脑,整个人的神志都出现了断片似的昏晕。

直到手上沾满鲜血,他才反应过来他都做了什么。

周围没有尸体,身上没有伤痕,顶着破木板的大门也没有被撞开。

锅里的肉,是他放进去的。

没有任何调味的肉汤朝外散着诱惑的香味,锅前人的身体宛如被人操控般拿起两根树枝削成的筷子,从锅里夹了块肉往自己嘴里送。

汤没有任何味道,发酸且滚烫的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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